眼見夫人誤會著自己，維岱想著要開口解釋這個誤會，可是，她仍舊開不了口替自己辯解。她沒有一張能言善辯的嘴，最不會幹的事情就是替自己辯護，一旦某些不在預料中的狀況發生了，她最常有的反應就是沈默。

她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，一直沈默著，而鐵柵欄另一的夫人見她一言不發，認為她生氣了，問道：

“你為什麽不說話，維岱你是生氣了嗎？”

維岱並沒有生氣，只是想著要怎樣向夫人解釋她其實並不是那樣一個怪物。可是，找到合適的語言替自己辯解其實有點困難，過了半響，她才艱難地動了動嘴唇，小聲地問夫人：

“夫人你真的認為我是那些呲人類嗎？”

“我不想認為，可是很難不那麽認為。”

說著，夫人從口袋裏掏出一件物品，那是一個小小的物品，它銀光閃閃，維岱定睛一看，發現那是一只耳環。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回事，它看起來像跟上午警長拿出很相似，然而，在上午，警長已經把那那只耳環拿走了，不知道夫人為什麽會拿著這相似的一只。拿出這耳環後，夫人說道：

“實不相瞞，趁你不在的時候，我拿備用鑰匙進了你的房間，這是我在你房間的抽屜中找到的東西。”

維岱沒想到夫人會進入她的房間內翻找東西，顯得更意外了，不知道該作何評價。夫人解釋道：

“上午你去工地幹活的時候，警局的警長來過了。他說在昨晚，一條街外的住宅裏發生了兇殺案，並說疑犯很有可能是一個能力不低的女呲人類，又拿出了兇殺現場的關鍵證物，就是一只耳環。警長拿出的那只耳環跟我手裏的這只耳環是一對的，現在你能明白我為什麽要把你關起來了吧？”

維岱註視著夫人手裏的那只耳環，想起了昨天夜裏見過的一些情形。昨天夜裏，她正休息，突然間聽到腳步聲，就起身到了街上，見到街道轉角處有一個女孩，那女孩身穿黑色披風，神情陰郁，氣質十分不同。

她覺得奇怪，不明白對方怎麽會呆在那裏，想過去問問對方是誰，可當她走了一步的時候，便看到跟前的地面上有某種東西，這東西閃閃發亮，她停下腳步，彎腰撿起了那東西。

原來，那是一只耳環。

就在她起身的一剎那，她看到那街道轉角處的景致空了。可真有點離奇，在這麽短的時間內，女孩竟消失不見了。維岱立即挪動步子，在第一時間趕到街尾轉角處，然而，女孩早已經不見了，街道上杳無人煙，無奈之下，她只得暫時地保存了耳環，把耳環放到了自己房間的抽屜裏，想不到竟被茉夫人給發現了。

也就是這時候，維岱想到一件事，耳環是否是那女孩的，如果是的話，難不成那女孩就是兇手？她很快確定下來，那女孩很有可能是兇手，因為，在此前，她從來沒有見過速度跟她相近的人，尤其，這人還是女孩。夫人又說道：

“其實一開始，我還沒想到警長說的兇手是你，直到後來，他說的一系列信息都指向你的時候，我才意識到自己大意了，竟然把你這個特別女孩給忘了。不過，我並不忍心向警長揭發你，我向他說了謊，說沒有見過可疑者。”

聽夫人說這樣的話，維岱還是有點感動的，因為即便她不是那樣一個呲人類案犯，可嫌疑並非為零。按理說，夫人有理由把她供出去，可是，夫人並沒有那樣做，她因此有點感動，問：

“夫人你沒向警長說我是可疑者嗎？”

“我當然沒說，說了你會有麻煩的。”

維岱不動聲色地註視著夫人，問：

“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幫著我呢？”

在回答問題之前，夫人認真地註視了一下維岱，表現得有點耐人尋味，答道：

“其實，有那麽一刻，我是想試著告訴警長真相的，但一想到要把你指認為疑犯，我就止不住地難受，最終沒那麽做。我又想到，你來了這麽些日子裏，都沒有對任何一個客人下手，就相信你是有品質的，所以，我決定采用自己的辦法挽救你，不管怎麽說，你在這裏呆著總比在警局呆著要強得多。”

聽了這席話，維岱更加感動了，問道：

“夫人你認定我是呲人類案犯，還袒護我嗎？”

夫人認真點點頭。維岱帶給她一種親切感，讓她想起自己的親人，因此，她願意無條件袒護她。不過，夫人沒有說明維岱像親人的這件事，只是親切地註視著她，說：

“是啊，我相信你是不得已才殺掉那位杜先生的，就像我們普通人一樣，餓極了就會去找食物。維岱，別再殺戮了，只有這樣，你才能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。”

實際上，維岱根本不是兇手，她從沒傷過別人，更別提以人肉為食了。她決心說明自己的身份了，望了望夫人手裏亮閃閃的耳環，解釋道：

“如果我說，那耳環不是我的，你相信嗎，夫人？”

維岱說的可是實話，因為她連一件首飾都沒有，絕不會有這樣的耳環。那耳環只是昨天的夜裏她從街面撿的，她推測，它是那個神秘女孩的，她只是代為保管。聽到她的話，夫人露出慈愛的表情，喃喃地說：

“我相信你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去吃人的，只要你改了，你仍舊是我心目中那個善良的姑娘，維岱。”

維岱清楚夫人並不相信自己，沈聲地說：

“這耳環不是我的，是我在昨天夜裏從街上撿的，你相信我吧，夫人。”

夫人表現得像是沒聽到這話，鼓勵地說：

“別擔心，維岱，一切困難都會過去的。……就算你跟尋常人不同，但只要你有意志力，就可以戰勝內心可怕的欲望，以正常人的狀態活下去。”

聽了這一席話，維岱有些無奈，她知道在這個時刻，無論說什麽，夫人都不會相信她，便放棄了替自己申辯的打算。就在這時，她聽到地下室的入口處傳來了腳步聲，知道有人來了，朝那個方位望了過去，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影。緊接著，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：

“你還好嗎，姑媽？”

三

聽到聲音，茉夫人知道是侄子茉奇來了，忙回頭望去，可是，她卻沒有見到尋常眼裏的那個侄子，而是見到一個穿著厚重防護服、戴著寬大面罩，仿佛是到火場搶險的來者。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，但夫人也知道那是她的侄子茉奇，他的聲音、乖張無不透露他的身份。

對此，夫人搖了搖頭，以示嘆息，問：

“你這是幹什麽呢，茉奇？”

夫人稍有責怪，意在告訴茉奇他不用這麽提防維岱。茉奇沒立即答話，而是穿著笨重防護服持續前行，到了鐵柵欄跟前才停下，然後，他將雙手攀在鐵柵欄上，長長地舒了口氣。這稍適的休息之後，他才隔著面罩說道：

“姑媽你跟這位呲人類小姐有交情，但我可沒有，保不準她就會攻擊我呢，還是小心點好。這已經是我能找到的最厚的防護服了，希望有點用。”

茉奇的聲音隔著厚厚的面罩透出來，顯得有點含混不清，可盡管如此，仍然能察覺到他對維岱的芥蒂。此刻，他的右手拿著一本書，說話的同時，他將這本書挪到了身前的位置。

那是本深紅色的硬殼書，很厚，也很舊，像是在書架上被擺了幾個世紀，滿是歷史的氣息。它太重了，茉奇拿了它一陣子手都酸了，走到後方放探照燈的桌子前，把書放下了。

夫人實在對茉奇看不過眼了，提醒道：

“茉奇你還是把這身裝扮撤了吧，維岱是不會攻擊你的！”

茉奇不同意這提議，堅決地說：

“我是不會撤的。姑媽你可別忘了，我還沒結婚呢，要是就這樣遭遇不測的話，可太遺憾了！”

夫人又搖了搖頭，說：

“你可別想多了，維岱在鐵柵欄裏頭呢，怎麽攻擊你？”

聽到這話，茉奇突然變得嚴肅了，側頭望了望鐵柵欄裏方孤單站立的維岱，打量的過程中，他的目光落在維岱一雙垂墜的纖手上，仿佛在指明那雙手的力量不容小覷。然後，他回過頭，像傾吐某個秘密那樣，對夫人說道：

“姑媽你不知道吧，只要是呲人類，攻擊力是很強的，這麽區區一道鐵柵欄不那麽保險，還是謹慎點好。”

之前，維岱一直沈默著。這時，她等到了對話的契機，替自己辯解道：

“兩位請相信，我不是呲人類，我不會攻擊你們。”

茉奇隔著厚厚的面罩不以為然地眨了眨眼睛，答道：

“一般說呢，案犯都不覺得自己是案犯，蘭小姐你說這些是沒用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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